我决定，暂时无视天使那过于恶劣的笑容。
不过从她的话里来看，恐怕我原先打算的“让炎姬稍微意思一下就离开这里”的计划大概也不太可能实现了。
即便如此，如果真的按照依芮娅所想的那样构建关系，恐怕我真的会变成彻底堕落的人了。
虽然不会到结婚的地步，但至少，我不希望身边的人真的对我的印象变成依芮娅口中的那副样子。
这算是违背天使的意愿吗？
我不知道，但是……
她的愿望，那个夺走别人自由的愿望，我是绝对不可能将其实现的。
那样再重复一次与过去相似的事情，对我而言太过残酷了。
向依芮娅询问了解除指令的方法后马上实施，再到现在已经是数分钟后了，在此期间炎姬始终瘫坐在靠墙的角落里，紧紧抱着双膝，脸深深埋进了膝盖里。
啊啊，看来变成相当麻烦的事态了……
而且她脖子上的项圈，恐怕就是因此而挂上去的吧，刚刚看到的时候还以为是我之前记错了，原来不是幻觉啊……
“呐，有些事想问你。”
“……”
她似乎并不愿意回答我，只是埋着头。
姑且当作听见了吧，再说也没有听不见的可能。
“现在我对你的事情还没有多少了解，不过总之，看样子你是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了吧。”
“……”
“可以把手伸出来吗？”
我用尽量温柔的语气向她问道。
如果让她留下是天使的意愿，那么我也需要把她当作会留在这里的人来对待，虽说这也有些不自由，但多少是出于我自己的角度。
而我自己的自由，大概是无所谓的事情。
反正我也习惯了依靠别人的准则和需求来活着，无论是圣女还是天使，都没什么差别。
“指令……”
炎姬稍稍抬起了头，但目光仍对着地面。
或许是觉得我准备下达第二个命令了吧。
“不，这次不需要什么指令，我只是在问你，仅此而已。”
“……”
“你回不回答当然也是你的自由，不过出于将来的情况——至少在状况有所改变之前，我希望你能够配合一下。”
“指令。”她重复了一遍。
炎姬手臂上仍沾着刚刚指尖嵌入后流出的鲜血，和之前一样也有了逐渐愈合的迹象。
也就是说恶魔之力还留在体内吗……
尽管消灭恶魔也是神父的职责之一，但目前的状态下，要让我强行去消除炎姬体内的恶魔也有些强人所难。
“这是我的期望，不是命令。”
“想要我做什么的话……命令……就好。”
“那么你自己想要怎么做呢，‘你的意愿’是什么？”
“只要是你想要的……我已经是你的东西了，我的想法……不重要……”
炎姬再一次抬起了脑袋，遮遮掩掩地看了我几眼。
话语中带着一丝哭腔。
“我对人偶可没什么兴趣。”我在炎姬的面前蹲下身，将脸贴近了一些，“我的教堂也不需要没有灵魂的仆人，这里是侍奉神明的地方。虽然由我一个神父来说比较奇怪——你可以不信任神明，但我不想接纳没有信仰的人。”
“不是我……想留下来的……”
“但你也只能留在这里。恶魔仍留在你的体内，你应该知道在东部圣地没有几个人会愿意违抗教会去收留一个恶魔。如果能够被治愈还好，不能的话，你大概很清楚自己的结局吧。”
啊啊，可恶。
结果变成我在挽留她的情况了……
但刚刚说的那些，也都是现实。
如果那些地下室的尸体，那些附身于她的亡魂就是她曾经唯一的依靠，那么现在的炎姬，毫无疑问已经是孤身一人了。
……孤身一人的痛苦，我很清楚。而在她依然是一个恶魔附身者的情况下，一旦被孤立，之后的痛苦更是我早已品尝过的毒药。
也许我，只是在期望着她最终能够得到和我所拥有的一样的东西——可以生活的地方，没有太多恶意的视线，可以普通地互相说话的人。既然这些与天使的期望多少有些相似的地方，那么就把这些当作我的目标也没什么不妥吧。
“我想……活着……”
“当然，我知道，这也是我和天使所想的未来。现在应该对情况更了解一些了吧？那，我再问一遍——你愿意把手伸出来吗？”
再一次，我一边想着尽力不要吓到这个可怜少女，一边尝试着自己厌恶的“温柔”的声线。
好在这次炎姬终于愿意直视我的双眼了，像是，想要在我的眼眸中找到她所渴望的答案一样。
这样就好，没关系的。
我是什么样的人，照着你所期待的那样去期望就好。
按照别人的期望来活着，那就是我的愿望。
我不知道炎姬是否明白了我试图告诉她的事情，但，总算，她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，向我伸出了那仍沾着血渍的手臂。
“嗯，谢谢。”
“……”
炎姬的目光仍然没有完全相信我，仍夹杂着一丝困惑，不过这样也好——
我牵起了她的手，牵着她站起身，向角落之外迈出了一步。
——这样也好。
至少，与不信任自己的人接触，不会让我产生过多的罪恶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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